盛夏的花香

一凡/文

有些花,是张扬的,比如春日里那一树树的梨花与桃花,高调地宣示“花开即春天”,又如牡丹与芍药,以娇艳的姿态让人挪不开眼睛。而有些花则是低调的,以谦卑的姿容面对世界。这样的花,在盛夏尤多。它们默默地释放着袭人的清香。

盛夏的花香,是青葱岁月里的一抹栀子花香,是转角处幽幽的丁香花香,是老街花摊上袭袭的茉莉花香,是朝开暮落淡淡的木槿花香。

想起盛夏的花香,就勾起了一段段的往事。

栀子花一身洁白,要么躲在街角老奶奶的花篮子里,撩动路人的思绪;要么藏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看年轻人青春恣意,亦看他们悲欢离合。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们就爱栀子花的翩翩素心。唐代诗人王建在栀子花的身上寻得一丝闲情,他说:“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宋代诗人高公泗在栀子花的身上觅得一份安心,他说:“预知半夏当归去,栀子开时应到家。”明代诗人刘玉则在栀子花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哀伤,他说:“梅子渐肥栀子瘦,黄鹂啼尽雨中花。”一缕缕栀子花香,道出古今多少思绪。

丁香花的香气比栀子花要浓烈一些。未开花时,丁香花的花蕾密布枝头,像一个个未打开的心结,故又有“丁香结”之称。诗人们常以丁香花含苞未放来比喻自己心中难以排解的愁思,如纳兰性德的《蝶恋花》:“露下庭柯蝉响歇,沙碧如烟,烟里玲珑月。并着香肩无可说,樱桃暗吐丁香结。”又如李璟的《浣溪沙》:“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关于丁香花,我们最熟知的莫过于戴望舒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丁香花的香气浓烈而高贵,久久不能挥散。如果说栀子花似十七八岁时初恋的女孩,那丁香花就好似一个有故事的姑娘,忧郁,神秘,自我,让人总忍不住想听一听她的故事。

木槿花,朝开暮落,花期极短,花开时,犹如一片一片的彩霞。因此,在《诗经》里又唤它为“舜”,“仅荣一瞬”之意。

有人说,木槿花代表着一种温柔的坚持,每一次花败,都是为了下一次的灿烂绽放。木槿花同它的香气一样,人们只有在不经意间才瞥见木槿之美、回味木槿之香。

画家吴冠中以画“小桥流水人家”见长,在他众多的画作中有一幅《木槿》尤为特别。画中的木槿高过屋檐,在黝黑中见素净。画作的配文这样写道:“她皮实,旱涝忍得。她叶密,不很鲜碧。她的花红而不艳,白花倒很亮丽,且红心闪闪。南方的木槿成排疯长,被修剪当篱笆用,无人欣赏。我在前海住所偶种一棵木槿,她长成茂密的树,高过屋檐,满树白灿灿的花,一身华装,遮掩了我的门庭。”无人欣赏的木槿花,悄无声息地装扮了画家的门庭,画家也在漫长的夏日,不经意地留意到木槿花的美。

作词人姚谦同样为木槿花着迷,他创作的歌曲《木槿花》:“朝开而暮落的木槿花,月夜低头啊,心里想着他,记忆着已经流逝的那一段时光,温柔而坚持地在月光下……”

茉莉花是我们熟悉的小花。它小小的身体迸发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能量,又好似邻家纯洁的小妹妹。在院子里偷偷地种下茉莉花,花香飘过整个街头。那首我们熟悉的歌曲《茉莉花》,在不同的时代听来有着不同的味道:“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把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古时,茉莉花是与美丽的人儿常相伴的。苏东坡有诗云:“暗麝着人簪茉莉。”清代诗人张维桢这样写扬州女子:“家住江滨近白沙,今年雨足好桑麻。蓬松短发红绳系,一面斜插茉莉花。”

盛夏,这些小小的花儿,以谦卑的姿态,以香气与人们相遇。当每一朵颤动的花儿散发着芬芳,唤起人们心中的回忆,才明了,花事不会了无痕。

盛夏多么热闹啊,就随着这一缕缕花香,跳一曲优雅的华尔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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