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和的豆腐

小芳/文

有一种说法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豆腐。豆腐不仅烧、煎、拌、煮样样皆可,还能同很多食材结缘。能同很多食材搭配的豆腐,却始终自带一份清白。作家林海音将豆腐比作孙大圣,明明能七十二变,却傲然保持着本体。

北方人把豆腐也称作“老豆腐”。北方的豆腐质地较硬实,大多需要烹饪熟了再吃。南方人把豆腐又称作“水豆腐”。南方的豆腐质地软滑,在豆腐上撒点葱花、姜末和胡椒粉,然后浇上一小碗蘸水,就可以直接吃了。

民间素有“豆腐十八配”的说法。豆腐可以搭配很多食材,可荤,可素,简直可以和中药里的甘草相媲美。豆腐很皮实,煎、炸、卤、炒都不怕,怎么做都能成佳肴。

烹饪豆腐的真谛在于一个“鲜”字。很多汤,虽然豆腐是主角,但精华在汤里。将豆腐、母鸡、火腿、猪肉、干贝和关东口蘑及猴头菇等放进砂锅里,用文火熬几个小时。豆腐吸足汤汁,味道鲜美极了。

拌豆腐是最家常的一种做法,小葱拌豆腐,皮蛋拌豆腐,做法简单又爽口、下饭。豆腐还有一种更简单的做法是,在豆腐上浇一点芝麻酱、辣椒油,就着一张薄饼,也算是一顿好饭。

在北方,冬季时,常用豆腐炒腌菜。将切碎的经过腌渍的萝卜缨子或雪里蕻切碎,同豆腐放在一起炒,清爽脆嫩,很下饭。用肉末炒豆腐,也别有一番滋味。汪曾祺在《端午的鸭蛋》中曾写过一道“朱砂豆腐”,是用高邮咸鸭蛋的蛋黄炒出来的豆腐佳肴,如豆沙一般,味道极鲜香。

虎皮豆腐的做法是,冷油下锅,用中火煎炸豆腐,捞出来后,在豆腐上面浇汁,浇碎肉汁的是徽州口味,放菌油的是湖南人的偏好,佐以葱花、辣椒油的则在全国通用。

麻婆豆腐是一种炽烈的做法,除了麻和辣之外,烫也是重点,要的就是在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麻辣豆腐时,一边吸溜一边吞下的那个过程。

豆腐像是一块海绵,和什么食材在一起,就吸收什么滋味,寡淡又炽烈,温和又独特。正是因为这份随和,让豆腐成为人们日常最喜爱的食材之一。

豆腐的形态也是千变万化的,凝聚了的,是豆花;脱水了的,是豆干;晒干了的,是豆皮;发酵腌渍了的,是豆腐乳;最后剩下来的,是豆腐渣……

南方人口味偏甜,吃豆花时,喜欢给豆花配上红糖水或黑糖水,再在里面撒几粒豆瓣和花生,可作为午后的点心。北方人口味偏咸,吃豆花时,喜欢给豆花配上由肉和碎蘑熬制的卤子,再加一些麻油、香醋和小虾米,一碗下去,吃得酣畅淋漓。

一张丰润的豆皮,里面是可以包裹万物的。杭州名菜“炸响铃”,是用豆皮裹上拌了葱花、姜末的瘦肉馅,再将其切成小段,放到油锅里炸熟。因为这道菜嚼起来会发出脆响,似铃声,故名“炸响铃”。到了潮汕一带,豆皮里的馅料就变成了木耳、韭黄和红萝卜等,蒸熟后,蘸着蘸水吃。

豆干的做法就更丰富了。在扬州的茶馆里,有一道叫“干丝”的点心,是用精细的刀工将一块豆干切成极细的丝,再用开水滚过,浇上榨菜和香油等,以保全干丝的香味。后来又有了鸡汤煮干丝,尽管不是正宗的旧味,但也很鲜美。

在南京,则有香干和臭干之分。香干是卤制的小零嘴,没事时可以嚼两块。臭干则是经过卤制后,再在天热的时候,用锯木屑子熏制,有一股淡淡的臭味,但不刺鼻。将其切成片,蘸着香油吃,极香。在凉风习习的秋日,一碗豆干,两杯清茶,是休闲时光里的独特情调。

清代有一个喜爱豆腐的人,曾总结了用豆腐制成的各种食物,并分别给它们写了小诗,有一句是“形毁质消俱不顾,竭残精力为苍生”,这大概是对豆腐最好的总结了。豆腐不但能搭配很多食材,能适应各种烹饪方式,就连其不同的形态和余料,也都能为人所用。

豆腐是平民食材,象征着朴实和勤劳。在古代章回体小说和杂剧中,作者非常喜欢安排一对孤苦无依的、以磨豆腐为生的老夫妻。人们喜欢用“豆腐西施”指貌美的贫家女,用“豆腐官”指两袖清风的清官。虽然豆腐是平民喜爱的食物,但帝王将相也难抵它的魅力。康熙曾对自己年老的属下推荐豆腐:“朕有日用豆腐一品,与寻常不同。可令御厨太监传授与巡抚厨子,为后半世受用。”

软软嫩嫩的豆腐可说是雅俗共赏、老少皆宜。豆腐带给我们的不仅是口腹之欲的满足,还有它平凡与谦和的属性,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豆腐的属性,也是我们做人的修养——清清白白,和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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