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阿勒泰

上篇

看完由李娟同名散文集改编的电视连续剧《我的阿勒泰》,仿佛被带进了那个“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世界,我的心情如波涛澎湃的大海,久久不能平静。

《我的阿勒泰》第一集,女主人公听一场关于文学创作的讲座,写字条向主讲老师提问:“刘老师您好!我从小喜欢写作,梦想成为一名作家。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写什么。我到底要写什么,才能成为一名作家呢?”

老师回答:“一般来说,大部分作者尤其是有天分的作者,之所以写作,是因为他们有很强的表达欲望和很明确的写作对象。如果你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的话,我感觉你的年龄不大,你应该先上学,以后再说。如果你不打算上学,就要写作,那你就试着从自己的生活写起。去爱,去生活,去受伤。”

于是我想到自己。我成不了作家,但想写作。生活平淡无奇,我该写些什么呢?对,去爱,去生活!

再颠簸的日子也要过得闪亮,再平凡的小事也要有滋有味。

我是吹着平原的风长大的。老家方圆几十平方公里都是平原,偶见的两座小山丘,也只是平原上凸起的小山而已。

平原的风,我吹了14年。此后的中学、大学,我一直是在他乡读书和学习。

1990年7月,在那个炎炎的夏日,我大学毕业了。几番周折,工作的落脚点来到了长白山余脉的张广才岭,这里一年四季都吹着山野的风。

森林覆盖率很高,走在每一片树林的中间都能看见自己的光和影子。风中,体验生活美好的瞬间就是这样简单,拿起笔写自己看得见的东西。

也许是一棵树,一块石头;或许是一条溪流,一个水池;可能是一条山路,一朵小小的野花……

我的文学生涯就是伴随着山野的风于此开始的,山林里吹拂的风给了我写作的灵感与激情。

我常常坐在山冈上发呆,阳光穿过树叶,照在我的身上暖暖的。和煦的风轻轻飘来,吹过我的发梢,想念一个人,想起一件事,我便掏出笔和本,写故乡的亲人,写养育我的父母,写平原老家的老房子。

写一段,我读一段,哪里不通顺了,赶紧修改一下。

手捧身边的草叶,那一刻,森林是静谧的,风是温柔的。写到动情处,我似乎要哭泣了,眼泪流出的瞬间,风向却变了。

多愁善感的我真的是太容易满足了,曾经写过一篇征文《故园之恋》,把评委看哭了,后来这篇文章被百度文库收藏。《我的小镇,我的乡愁》刊发在《江城晚报》,我把这份报纸送给了镇政府的工作人员,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的价值所在。《上营小站》,一篇荡涤灵魂的文字,珍藏了上营几代人的温暖记忆。美篇发布后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家乡人和他乡游子点赞转载十万人次,使小站成为网红打卡地。

思绪的风吹来,走过四季,走过风雨。我的写作之路也日臻成熟,从《江城晚报》《城市晚报》《江城日报》到《吉林日报》和学习强国平台的美文分享以及《咱们村》等文学平台的推送发布,每一段经历背后总蕴含着很多艰辛的故事。

中篇

刚成家的时候,没有房子住,在细鳞河畔租了一个房子,月租费是30元。业余时间看电视,记得《蹚过男人河的女人》把我看得如醉如痴。主人公杏儿命运多舛,漫漫人生路坎坷又崎岖。联想到自己现实生活诸多的压力,让我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平庸与懦弱。

风雪飘零,有些许的凄凉。我就在热炕头上书写我的梦想,写孩子成长日记,写房东起大早扫雪的辛苦,写我劈烧柴的笨拙,写日子的苦辣酸甜。

房子的旁边就是细鳞河,这条河是上营人民的母亲河。千百年来,浇灌着大河两岸的万亩良田,也滋养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夏日,我坐在河边写杨絮飘飞,写河水奔涌,写默默修路的最美乡村铺路人刘江。秋天,在岸畔写大地丰收的景象,写五花山的绰约多姿,写月亮底下的故乡。

我见证了山野四季的风光。喜乐于山间的风,轻柔于万物的灵。时光缓缓,岁月凝香。余生思量,旷野与自由。在地区主流媒体发表散文百余篇,《星火初心》《沃野飘香》《俺爹俺娘的春夏秋冬》《故乡是朝阳》《恩师难忘》《我的树》《水在人在希望在》《回家过年》《细鳞河畔》《杜鹃花儿开》《老井》《西土山的冬》《最好的时光》《走进梁家河》《西安,我吹过你吹过的风》……

写作的路很难,每投稿一次,心里皆忐忑不安,希望着在刊物的醒目位置看到自己的文字。最初,稿件常常石沉大海。但我也不甘心,修改后继续投递。经过多次打磨和编辑的润色,后来,陆陆续续就会有稿子见报了。每每此时,我会很兴奋。

1993年3月,我的处女作《思恋》在《江城日报》刊发了。午间的单位安安静静,我正在阅览报纸,突然发现上稿的瞬间,我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跑在走廊里大声喊着“我的稿件发表了”。

我的写作梦就这样成真了。

生命是一场远行。执着于文字的舞台,指尖经常在一笔一画中记录我的旅途。

我先后5次去西安,长安望西北,再望就是阿勒泰。2023年5月,在西安出差的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吉林的电子邮件,晚报“周末情报”刊发了我的一篇散文《同桌的你》。那一瞬间,我站在古都的风里,默默地诵读电子版的文字,眼前浮现出的是1989年7月,我们随同吉林师范学院历史系考察团在西安参观,我和同桌的她一起吃羊肉泡馍的情景。

当我把这篇文章转发给远在江门市的同桌时,同桌的记忆闸门居然被打开了,微信语音,她一言,我一语,回忆起来依然是那么真实而美好。我笃定自己这就是文学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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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我去了阿勒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景色。

洁白的雪山,葱葱郁郁的森林,绿油油的草地,涓涓流淌的溪流,山谷里吹来的凉风,还有在无尽的草原上奔腾的如同白色浪花的羊群。那是自然之美,浪漫之美,神秘之美。

禾木村的木屋错落有致,被金黄的胡杨林环绕,犹如童话世界一样。在禾木村,做客图瓦人家。图瓦人的生活和文化深受阿尔泰山脉的影响,他们世代以放牧和狩猎为主,居住在深山密林之中。

主人吹的乐器叫苏尔。吹出的声音深沉舒缓,悠扬婉转,美妙而又神奇。热情好客的图瓦人拿出奶茶和各种不同口味的美食小吃,让我们吃。我们围坐在他们的屋里,一边品尝零食,一边欣赏他们的舞蹈。

十月的阿勒泰就开始下雪了,当地人告诉我,大雪封山后,他们出行极其不便。雪大还勤,经常把数公里的山路掩埋,山区还持续伴有雪崩现象发生。我们就餐的那家老板毫不隐讳地告诉我们:“你们是我们家今年最后的一批客人了,大雪要来了,我们得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了。”

那顿饭,吃的什么我记不住了,只记得匆匆赶路,要去游览喀纳斯湖。

喀纳斯湖,堪称人间仙境。湖水清澈碧绿,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周围的雪山,美得让人窒息。我捡拾了一块鹅卵石,飞跃千山万水,把这块精致的石头摆在了家里的书桌上。

返程到布尔津的时候,虽然是傍晚了,但我执意要去五彩滩一趟。五彩滩像大自然的调色盘,夕阳下的五彩滩更是如梦如幻,让人流连忘返。额尔齐斯河流经的河谷阻止了我走进胡杨林的脚步。我只能站在五彩滩的栈道上,眺望对岸的胡杨林。

胡杨林是我心中最美的风景,那里有我的诗歌和远方。千年不朽的神话传说与现代文明的完美交融成为人们心里的艺术符号。

当晚鹅毛大雪纷纷降临,我的阿勒泰之旅在飘飘的雪花中落幕了。

阿勒泰离我越来越遥远了,手中的笔开始颤抖着,在车上写下的文字歪歪斜斜,我心里默念:再见了阿勒泰,我会再来的!

“梦里依稀身是客,回首两鬓华发生。”我的一个好哥们退休了,领着嫂子去了新疆,生活在女儿工作的地方,住在北屯市。他们常去额尔齐斯河边散步,发一些照片和录像给我看。有的时候还现场视频连线,一起观看禾木村的雪山、森林、牛羊、骏马......如同我身临其境于美丽富饶的阿勒泰。为此,我还写了一篇散文《一起去看流星雨》。

嫂子是我的忠实粉丝。她在文末留言写道:“多写一些文字,无论是家乡的还是他乡的,我都愿意读,我们是你灵魂相依的人,全家人在阿勒泰等你。”

其实,等我的何止是哥嫂,还有不久前在湖南结识的刘俊、刘兵两位新疆兄弟,他们一再邀约我去新疆,去看阿勒泰。

那一刻,我觉得阿勒泰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偶尔的别离仅仅是到远方做一次或长或短的人生漂泊。

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呢?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圣地,想要抵达,也要历经艰辛,却很值得。

阿勒泰远在天边,但每个人心间都包含自己的阿勒泰。亲爱的,当下,我是不是该奔赴我心灵的故乡——阿勒泰了?

 文/孙立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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